故乡的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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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思维与智慧2016年

在北京生活久了我便发现,千家万户同样一日三餐,却看不到炊烟升起。为了生活,天天在北京的高楼之间奔波,工作起来常忘了白天或夜晚。每当有片刻的闲暇,我总会望着满城的万家灯火,想起我那遥远的神垕镇白峪村,最先在脑海浮现的,每每是村庄上的炊烟。
  在我的印象里,炊烟是乡村的一道风景。
  在我的目光中,炊烟里孕育着乡村的无限生机。
  在我的内心深处,炊烟是母亲慈爱的象征。
  离开故乡走进城市之后,随着日子的累加,生活中的炊烟越来越少,更多的是炊烟在梦中升起。为了见到梦中的炊烟,我每年都要请假回到生我养我的白峪村。
  每次回家乡,最先映入眼睑的不是房子,而是袅袅升起的炊烟。故乡的吃饭时间不定,炊烟也没有个钟点,好像一天到晚都有人在烧火做饭,你何时往村上看,都能看到上空有炊烟飘荡。有的人家一早吃了饭下田劳动,有的人家是下田劳动一两个小时再回家做早饭,所以在村子里吃饭,主要看季节的忙闲,农忙时先紧农活后吃饭,农闲时一家人饿了才做饭。你可能上午十点多看到有人吃饭,这兴许就是吃的早饭,下午三点也有人吃饭,那肯定不是吃的晚饭。晚饭就更没个准头了,晚上九十点钟吃饭是正常的,因为八点钟那会他们还在田间劳作呢。
  在村子里男人是不做饭的,他们都下田劳动,犁耧锄耙是体力活,扛扛挑挑是体力活,搬石挖地也是体力活,都是男人干的。大部分时间里,要找男人只能往田地里找,找女人要到家里找。
  村里人做饭用的不是城里人使的天燃气,而是煤火,这煤火不是煤球炉子,而是泥坯灶。看起来很简单,用泥坯垒起来的煤火台,中间空着是灶膛,半腰留个炉渣眼儿,下面是个炉渣坑,烧过的煤渣就流在坑里面。这样的炉子好处是烧柴烧煤都行。烧柴时把干树枝或劈开的木头直接填进灶膛。烧煤的要在碎煤里掺进一定比例的煤土,这个比例很重要,如果土多了煤就太瓤,不禁烧,如果土少了煤就太硬,会流炉。把煤和煤土掺和好了,兑上适量的水,用铁锨反复的撮,直撮到煤土和煤完全糅合在了一起,就顺着锅搁栏放一圈湿煤,中间的火是燃着的,新添的煤是泥巴状的,等中间的烧得没了劲,正好把周围的烤干,用火杵捣烂了,推到中间,再顺着锅搁栏添上新煤。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用湿煤把灶口全封起来,火杵在中间扎个眼,扎这个眼有很大学问,必须要正、直、通、圆,正是要扎在灶口的正中央,火不会烧偏;直是不能斜了,斜了气不顺,容易灭火;通是要将火杵从上到下完全扎透,这样就会上下通气,不造成憋气灭火;圆是有讲究的,火杵本身是圆的,但它并不粗,扎进去后出现的眼儿较细,容易吸口,特别是煤撮得较软时,火杵这边刚拔出,那边就吸上了,这就要将扎进去的火杵旋转着摇一摇,使扎的圆孔略粗于火杵。按这个规则做了,到了第二天早上,保证炉火捣开就烧得旺旺的。这样的炉子没有烟囱,烧出的煤烟或柴烟全在屋子里萦绕,做饭的人,首先是要经得起烟薰火燎的。

  从我记得事起,我家做饭的人就是俺娘,我亲眼看到她往灶膛添柴,捣火,捅炉渣,炉灰升起时她就用手或扇子在面前扇两下,烟气和煤灰常落在她衣服上、头上,一顿饭做完了,身上就落一层灰尘。那些微小的颗粒有多少通过呼吸吸进了肺部没人知道,家家都一样,辈辈传下来,这样的生活方式,没人想过是否科学合理。
  我从小就知道炊烟升起的时候,就是俺娘在为一家人做饭的时候,所以肚子一饿我就看我家房顶上有无炊烟上升,如果是有我就往家跑,回到家里娘把饭已经盛好了。娘盛好饭自己是不吃的,她看着父亲和我们兄妹吃,大家吃完了如果剩的有饭她就吃,没有剩余的饭娘就饿着肚子,她总是说父亲干重活,要吃饱,我们年龄小要长身体,好像她从来什么都不需要。
  我十八岁那年当兵到了部队,三年后有了探亲假。每次探家尽管离乡越近心越迫切,可我还是在翻过杨岭寨的山岗后停下脚步,把村子久久遥望,看炊烟从那间我非常熟悉的房顶升腾。因为看到炊烟我就想到了我那在炉前忙碌做饭的娘,有娘的家是最温暖的家啊。
  现在我已很少再回老家探亲,因为我的娘没了。在我当兵第十二年的时候,娘因病不治去世,那年娘才56岁。从此我成了没娘的孩子,以前听说过“没娘孩儿”,现在我也成了没娘孩儿,没娘的滋味是有娘的孩子永远无法体会的。
  没有娘的孩子在外漂泊,就像升到空中的炊烟一样只能随风飘荡。
  在北京住了这么多年,对故乡炊烟的怀念依旧不减,因为故乡的炊烟中有我的家,有我的亲娘。
  对炊烟的怀念是一个没娘孩儿对娘的不尽相思啊。《中国国门时报》
  (冯忠方摘自《中国国门时报》2016年4月8日)
故乡的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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