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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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思维与智慧2017年

蒲草有着草的粗放性子。春初水暖,似乎只是在不经意间,蒲草便呼啦啦涨满了池塘。青翠修长的叶片宛如一柄柄绿剑指向天空,大有凛然之气。风吹过,密密匝匝的蒲草起伏波澜,给纯朴的村庄平添了几分诗意。
  蒲草的茎潜在水中,可食用,是寻常人家餐桌上的天然珍蔬。母亲会在这时节穿了水裤,站在比她还高的蒲草丛里,一手扶蒲草,一手用镰刀在水中割蒲茎。弄回家,蒲茎上还黏附着绿绿的浮萍,一层层剥开,便露出似笋般的色泽,鲜嫩得如刚破土的芽来,纤长而滑腻莹润。因而,乡人又将蒲草叫做蒲草芽子。母亲喜欢去菜园割一把春韭来清炒蒲菜,吃一口,脆嫩爽滑,还带有丝丝水乡植物的清香。明代诗文家顾达在病榻上念及家乡,提笔写诗:“一箸脆思蒲菜嫩,满盘鲜忆鲤鱼香。”可见,这有着浓浓乡的蒲菜是如何的至味了。
  实则,蒲菜可烹制的方式有很多。成汤为奶汤蒲菜,汤色乳白清雅,菜质清新隽永;成粥为鸡粥蒲菜,粥美菜鲜;成菜为红玉列兵,乃国宴,蒲菜嫩白如软玉,虾仁鲜艳有序地排列,犹如列兵,一盘菜里可望见滚滚历史的硝烟,可望见梁红玉领着女兵们杀敌时的飒爽英姿。蒲菜味甘性凉,久食可明目,延寿。唐人王建就深晓其具有的保健作用,有诗为证:“香蒲除青叶,芹斋带紫芽。愿师长伴食,消气有姜茶。”
  盛夏,蒲草會结出一支支状如蜡烛的蒲棒来,浅黄色,烤香肠似的。半大的顽童喜欢摘了来玩耍,蘸上煤油,当真可作照明用,夜晚,举着可照明的蒲棒满村子地跑,以为自己是萤火虫。更多的时候,蒲棒隐在蒲草丛中摇曳到深秋,此时的蒲棒已是干透了,轻轻一碰,便爆开成一大团的蒲绒,风儿吹起,蒲绒就如柳絮般漫天飞舞,倒也自成一景。母亲会采了蒲绒来做枕芯,舒适柔软,可以夜夜枕着一湾水泽清香入睡。
  不只是蒲棒有用处,蒲叶因其柔、韧,手巧的农人会在秋天收割它来编成各种日常生活用具。其实早在周代就有以莞编制的莞席了,莞,即蒲草,翻开《礼记》是有记载的。而到了秦汉时期,蒲草编制品已走入寻常百姓家了,比如蒲鞋、蒲席、斗笠、以及僧侣信徒打坐的蒲团等物什。我常奢想,在某些落雨飘雪的日子,三两素心人坐在蒲团上,煮一壶茶,随意聊聊天,就大抵是人生惬意之事吧。
  冬日,蒲草委顿着身子静待来年的葱茏之景。水边的人家,就这样与蒲草相依偎,在蒲草的兴衰里安详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是么,你看,夕阳下,瓦舍间已是炊烟袅袅。
  (编辑 紫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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