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黑铁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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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思维与智慧2018年

自我记事起,家里烧饭用的家什是一个黑铁锅,盛饭用的是瓷碗,一家人吃饭围坐在一个三条腿、圆形的桌前。
  父亲说,铁锅有生铁和熟铁锅之分,我家的黑铁锅是手工锤打制成的熟铁锅,锅坯薄,传热快,除了烧水、炒菜、做饭、蒸馍,还能染布,炒料豆、花生,简直就是个啥都能做的万能锅。

  一间不足十平方的厨房里,铁锅安坐在锅灶上,锅灶是母亲搬砖和泥,父亲亲手垒成的。灶台左手边放置碗瓢盆;右手边安装了一个空心长方体木料制作的风箱,下面正中连接出气管通向锅灶。
  儿时,家里贫穷,铁锅里的饭菜虽然简单粗糙,却也能勉强填饱肚子。那个年代里,除非逢年过节,我家的黑铁锅很少沾荤、见油星。一日三餐,吃的多是杂面窝窝头、蒸煮的地瓜、蒸熟的老豆角;偶尔一顿带白面的馍都是稀罕之物。喝的多是地瓜、胡萝卜或地瓜干加上玉米面等杂粮熬成的稀粥;偶尔有把米粒下锅,从碗里捞到嘴里都是慢品、细嚼。锅里炒的菜,多是清炒茄子、辣椒、豆角或地瓜粉条之类;有时,母亲也会从地里摘来地瓜叶梗炒着吃,或挖些苦苦菜加上捣碎的蒜汁拌成凉菜,蒸熟的地瓜叶也常常摆上老饭桌。
  那时的早饭,很少变过样。一般是根据家里吃饭人多少,在黑锅里添足水,锅中间放上一个“H”形状的木质器具(老家叫锅叉子),上面平铺上粗细均匀、排列密密实实用高粱梃子修剪成圆形的篦子,篦子上面放上窝窝头、一碗加些白菜或萝卜条的咸菜。等水烧开了、窝窝头和菜也就熟透了。掀开锅端出,再往锅里倒进搅好的玉米糊或杂面疙瘩,烧开锅煮熟,就是一顿美美的早饭了。秋冬季节,锅里一般是增加一些能充饥的地瓜、胡萝卜或地瓜干。有时,家里的馍不够吃,母亲还会在铁锅一圈贴上黑面锅饼。
  那时的午饭更简单。先是烧开半锅水装满两个暖瓶,剩下的舀进盆子待凉了,吃饭时喝。接下来,简单炒上一个菜,盛出来用蒲面或硬纸板、锅拍子盖上。有时,家里没菜了或不用炒菜,会在蒸馍的锅里蒸一碗辣椒面糊,就算是就馍吃的菜了。开始蒸馍了,锅里添上多半锅水,铺好篦子和一层薄纱布,母亲用和好的面蒸好馍,一个个放在锅里铺好的篦子上,盖上锅拍压上两块砖,在锅灶里燃上火,拉动风箱烧旺火,大约半个多小时光景馍就蒸熟了,再捂上一小会儿,就可以开锅吃饭了。
  夏日里,做凉面是母亲的拿手好戏,对我来说也是当时最喜欢、最解馋的美味了。喝凉面条,一般是在天气火热的夏天里,母亲早早和好面,擀上两锅拍子面条,铁锅内添上半锅水,先是把水烧开了,再把面条下到锅里,煮上大约十几分钟,面条就熟了。然后捞出面条,放在提前准备好盛井拔凉水的盆子里,过一会儿面条凉了捞到碗里,浇上另外做好的西红柿蛋汤浇头,“哧溜溜”吞上两瓷碗,“咕咚咕咚”喝上一碗汤,抹抹嘴,哈哈,过瘾,真爽!
  小的时候,缠着母亲做凉面的日子,我会主动提出來帮母亲烧火。一边近距离感受母亲擀面条、下面条,一边左手捡柴火往灶膛内塞,右手往来有节奏地“啪嗒啪嗒”扒拉风箱,看火苗呼呼往上窜,充满了好奇和幻想。
  水浇开了,面条下到锅里,我便被勾走了魂般,经常忘了拉风箱,不时够头往锅里瞅。在母亲拿着大铁勺子在锅里搅动着,还不时用大铁勺子敲敲锅沿招呼我,唉唉,大点火,大点火,听见吗?想啥,想啥呢?臭小子,魂丢了是不?
  我回过神来,一看锅灶里,呀呀,早燃没了柴火!赶紧地添把柴草,回着母亲的话,啊啊。魂没丢,是嗅到面条子的香味了,哈哈,哈哈。
  嬉笑间,紧推拉几下风箱,灶里的火苗窜上来,不一会儿工夫,母亲会用勺子敲敲锅沿说,好了,好了,香喷喷的面条煮好了。
  如今,老家的黑铁锅已消失十余年。可是,黑铁锅做出的饭香,常萦绕心头,梦里伴我回故乡。
  (常朔摘自《牡丹晚报》2017年12月1日 图/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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