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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艺术大师齐白石画、印、诗、书俱绝,特别在绘画和治印两方面,既继承了传统画印艺术的精髓,又别开生面独创新格,其艺术魅力如醇酒一样,历久弥香。齐白石只读过半年私塾,木匠出身,最终能取得这样卓越的成就,固然是孜孜以求虚心好学的成果,也是他宽能走马的广阔胸襟使然。
已是中年的齐白石虚心求教于师友,在作画治印上已经颇有成就,在湘中声誉日隆,内行大家王湘绮也对他赞誉有加。就在齐白石即将开创出个人艺术的新局面时,一次意外,影响了他一生。
治印名家黎松安是齐白石的至交,两广总督谭钟麟的儿子谭延闿聘请他给自己治十几方印章。黎松安觉得齐白石刻得要比自己好,而名气没自己大,就把这件工作介绍给了齐白石,正好借机给齐白石扬扬名。有感于朋友的深情厚谊,齐白石慨然应允。
整整半个多月的时间,齐白石推掉了其他所有的事,使出浑身解数倾力创作。首先是设计了几十种印文方案,再选定自己认为比较满意的方案,最后敲定章法、笔法、刀法,精心刻出了十几方精美的印章。黎松安见到齐白石的这十几方印章后,真是赞不绝口。
时隔不久,黎松安去看望齐白石。两人正把酒言欢,另一个朋友张仲飏来见齐白石,不过,张仲飏带了一个令人惊愤的消息:谭延闿听信丁可钧之言,认定木匠齐纯芝(齐纯芝是齐白石的本名)的篆刻根本不入流,把齐白石给他治的印都磨掉了。丁可均,有金石名家之称,在篆刻上颇有造诣,但心胸狭窄,看不起木匠出身的齐白石,又见齐白石的篆刻不守成法,便加诋毁,并乘机把给谭延闿治印的活计揽了过去。
齐白石听了这个消息,感觉自己像是被当头猛擂一棍,只觉得缓不过气来。这是他平生从没有受过的奇耻大辱,一时间心海里波涛跌宕。黎松安气愤至极,就要去找谭延闿理论,但齐白石一把按住了黎松安,对他说:人各有所好,也不怨谭家人,只是丁可钧太过分了,不该对艺术撒谎。话虽是这样说,可是在心里齐白石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艺术上创出自己独有的一片天地来,来回击这些世俗陋见。
齐白石和谭延闿从此再无瓜葛,一个埋头于艺术的探索,一个在政坛风生水起,就像两条铁轨,本应再无交汇。可是命运却会时不时与人开个玩笑。
十几年的时光,像湘江的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流逝着,齐白石此时在画、印艺术上已经是誉满天下,求画求印的人很多,齐白石性子又耿直,他的作品不是谁想得到就能得到的。以书法闻名士林的谭延闿自然也为齐白石的名头所动,想请他给自己治几方印,就去找齐白石的朋友黎薇荪。道明来意,黎薇荪问他:可知道这个齐白石是谁?答曰不知。就是当年给你治印的木匠齐纯芝!谭延闿“啊”的一声怔住了。沉默一阵子后对黎薇荪说:当初是自己糊涂,有眼不识泰山,请向齐先生致歉。黎薇荪答应去给说说看,谭延闿才道着谢告辞。
次日一大早,黎薇荪就去找齐白石,说了谭延闿的事。听完后,齐白石沉思起来。自己治的印被磨平这桩往事,给予他的伤害实在太大了。在几十年漫长的艺术道路上,他经历过无数次的磨难与欢乐,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事已经风过水无痕了,唯有此事,却永远清晰地印在脑海里。他更知道,那次受辱,没有将他击倒,反而成了他追求艺术进步的推动力,促使他在篆刻上不断探索,融汇百家,独创新风。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也有这件事的功劳。想到这里,齐白石平静地应允下来。在其后的十几天里,齐白石为谭延闿这个当初给自己一记闷棍的人精心治了十几方精美的印章。
纵观齐白石的一生,无论是少年学艺,中年学画,还是成名后晚年变法再创新路,总是在和各种困境、逆境、窘境搏击,并以一颗广纳百川之心来包容各种挫折甚至诋毁。他懂得要从这些挫折中汲取奋进的力量。正是他生活中的这许多挫折,铺就了他后来的成功之途。
有多大心胸成就多大事业,心胸的宽广程度与人生成就是成正比的。有人视使自己蒙羞者为敌人,时时怨愤,切齿眦目以对;有人视被蒙羞之事为动力,时时自励,不计恩仇,甚至以德报怨。前一种,是庸人的境界;后一种,是大师的境界。
(编辑 仕居)
（作者：雪轻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