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谁人月

月光素默，我站在窗前，手中书卷半掩，那些诵咏着千古月色的锦绣文章几乎要挣脱纸面，流泻一地。或许是抵不过书卷中映出的清光吧，当轩的明月也仿佛失色了几分。于是我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要离开这平淡的月色，去寻找属于我的那轮明月。
　　你可曾看过江上月吗？那是渐满的清蟾，极为高远地悬于江上，于是就有流霜一般的清光无声跌落，溅碎一江流水。身畔是江水淙淙如月，远空是月华融融如水，果真衬得起那以孤篇压倒全唐的《春江花月夜》。只可惜我未曾有过那样悱恻的离愁，更无法和上一句“碣石潇湘”，所以我只能继续这场寻找。
　　停停走走，逢上的是花间月。弦月如眉，淡淡地描在天际，微映着夜空里那几痕云纹。像是素绢一样柔软的月华，在拥红堆雪的花间缓缓洇开，有花一般的馨香，有月一般的冷芳。可我却不是那酒入豪肠亦能化作锦绣文章的李太白，我想不出清丽奇隽的字句邀月对饮，而我的月，仍在我前所未至的彼端。
　　后来，也曾看过山中月。那是当真应得上“清夜无尘，月色如银”的景象，明月前所未有地迫近，清冷得像要刻进人心。缄默的枝梢空翠沉沉，孤光清辉如同半凋的残花一般飘坠落地。这样的月光，宜弦歌，宜倾杯，更宜那醒时是儒、醉后为道的苏东坡。大抵只有那样“诗酒趁年华”的旷达，才对得住这一山月、一溪云吧。
　　最终，我还是回到了出发的地方。清疏的夜风中夹带着我再熟稔不过的欢笑，素淡如旧的月光落我一肩柔和。我终究明白，明月千古，岁序无言，赏月本不在于月，而在于人。合上手中书卷，家人的絮语仅一门之隔。
　　推门。这才是，我的明月。
　　（飞花似梦摘自《齐鲁晚报》2012年10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