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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的时候总是感觉饿,似乎总也吃不饱。
对于一个在长个子的孩子来说,的确是这样,一天两顿粥,怎么能饱呢?
那个时候,就盼着吃肉。
可是,现在呢?
我给儿子买进口牛排,进口牛奶等等,我求儿子吃,一样一样地摆在儿子的面前,但是,儿子没有食欲。
那个时候,穿过漆黑的夜,去几里远的地方借书。《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借来,就反复看,点着油灯在帐子里看。
那个时候在农村,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书是多么的奢侈啊。
但是,就是那些书,那些需要穿过村外的坟场、穿过漆黑的夜,才能借来的书,培养了我最初的理想—— 一个在狭窄的黑暗的怀旧的封闭的世界里,对光明的开放的未来的无限的世界的想象力。
没有这个想象力,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活成什么样子。
我也许一生都不会使用电脑,一生都不知道卡夫卡。那个乡村人与人之间,除了倾轧、仇恨似乎什么也没有了。
现在,我的书房里,有近万册的书,但是,我的儿子,他喜欢什么书呢?我不知道。他对我的书有兴趣吗?
很久了,有很多年了,我无节制地买书。
有的时候,我知道,我买的书并不一定是我需要的,我只是在补偿我儿时的欠缺。
现在,我没有了书的欠缺,我常在买书的时候想,我得买,这本书,对我儿子有用,他将来看了,一定有用。
可是,不是这样。
时间过去了,你所熟悉和渴望的一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后来的人,都不觉得这是重要的。比如,你借不到书时,你会觉得书很重要。但是,当你真的在家里有了上万册书,你会让你的家人觉得书是生活中最不重要的东西。
时间是多么不公平啊。如果时光倒流几十年,我会不会因为家藏万册图书而很小就成了一个书迷?
时光又是多么公平啊。如今你拥有了太多的书,但是,它们已经并不珍贵——它们在你的家里显得是多余的。保姆打扫它们是多余的,所有人看到它们都觉得是多余的。
曾经的梦想,坐拥书城的梦想,是多么的可笑啊。
不要试图去占有或者拥有,其实,所有的拥有都是幻觉,也许一切事情,一些人等等,只有不占有,不拥有的时候,它才真正是重要的。
(曹炜明摘自《侨报》2008年9月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