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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她是带学校里的孩子们和家长来乡下春游的。一下车,孩子们就被眼前大片大片的金黄色油菜花吸引住了,纷纷挣脱大人们的手,争先恐后地扑向那满地的油菜花香中,欢呼雀跃。
看着孩子们兴奋的样子,还有父母满脸的疼爱表情,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就是在几年前,这个满眼都是黄灿灿的油菜花时,走的。
儿时家贫,父亲长年在百里之外的孵化厂帮人打工,家里只剩下自卑的她,两个弟弟,还有严肃的母亲。
每年,当秋风裹着阴雨纠缠着大地时,母亲都会带着她,去地里种油菜,那么一大片地,足有好几亩的面积。
她的一双小手常常在那个时候被冻得通红通红。她把目光投向母亲,想让母亲知道这一切,过来朝她手上哈口热气,对她说些心疼的话。可母亲却像有意似的,用雨衣的衣帽遮挡着眼睛,只顾埋头干自己的活,不朝她这边看一眼。
她那时想,娘多狠呀!狠得都不顾她死活了。
唯独当来年的春天来临,油菜花开得晃花人的眼时,母亲才会带着她上地里转一圈,然后说,多亏去年你帮了娘,回去自己打两个糖糖蛋吃吧。
两个糖糖蛋,算是母亲对她的奖励和心疼了。
是那一年,油菜籽的收成特别好,油站也给了好价钱。卖了油菜籽后,母亲从镇上扯回了一小块轻薄的白布,上面有着漂亮的花纹,好看极了。但母亲并没有当即宣布将如何处理它,而是将它放进了衣箱底。
终于在一个农闲的日子里,母亲取出了那块白布,开始亲手将它缝制成一条连衣裙,当时,她简直兴奋得无法相信,母亲居然会做连衣裙——在当时只有城里的富家女孩才有条件穿连衣裙!
可是,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显然那条裙子不是给她的,因为它太大了,自己根本没法穿。
直到几年后,她初中毕业的那年,她才知道,其实那条连衣裙就是给她的。
那天,当她穿着母亲缝制的那条连衣裙,走上学校体育场的主席台,代表毕业生发言时,一下子就被铺天盖地的掌声淹没了——所有的同学,包括老师都被她合体、亮丽的打扮惊呆了!那天,她是全校最美、最耀眼的公主。
也就在那时,她才终于明白了母亲的用心——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和残忍,都要学会忍耐和等待,等待那美好时刻的到来。
是的,之后,她在母亲潜移默化的感染下,让忍耐和等待有了结果——她上了师范大学,毕业后又在大城市里当了老师,有了疼自己的爱人,人生金黄色的日子就此打开。而母亲正是在那个时候,离她远去的。
现在,面对着满眼的黄花和满世界的清香,她感觉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在那一大片黄灿灿的油菜花中,母亲正努力地为她贫乏艰难的年少青春,扯起向上飞扬的裙角。
(编辑静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