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的“中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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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思维与智慧2015年

林语堂在《苏轼传》中写到:他的一生载歌载舞,深得其乐,忧患来临,一笑置之。苏轼在《自题金山画像》中对自己的一生做了如下总结:心似已灰之木,心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轼一生三起三落历尽沉浮,昨日还是五马使君,今日忽成乌台案犯;今日尚为东坡野人,明日则为翰林学士,后日又复为天涯罪人。
  一贬再贬的人生遭遇,又是如何让东坡一曰“何妨吟啸且徐行”,二曰“竹枝芒鞋轻胜马,”三曰“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呢?又是什么让他从生活道路的坎坷顺利,仕宦途中的升沉进黜,政治斗争中的荣辱得失,命运人生的生死祸福中悟出“也无风雨也无晴”呢?苏轼在《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里写道:“未成小隐聊中隐,可得长闲胜暂闲”,苏轼对待人生类似于“中隐”的态度或多或少助他完成了人生苦难的心灵超越。
  仕人偏于儒,就是杜甫、韩愈、颜真卿的境界;偏于禅道,就是王维的境界;不偏不倚,就是白居易的境界。自居易提出的“中隐”思想使隐逸从小隐(隐于山林)到大隐(隐于朝市)再到中隐(隐于地方官)的嬗变,这也充分揭示文人在世事沉浮中的心理变化。
  大隐与小隐,冷落与喧嚣,贫贱与富贵都是人生的两大极端,都不好。最好的方法是均衡两者,各取其利,选择不偏不倚的中庸之路。这条路好就好在达到了政治上的“穷”与“通”,经济上的“约”与“丰”,生命上的“去”与“安”综合统一。宋代文人自觉或不自觉地利用了“中隐”思想,为自己的人生寻找到一条合情合理的中庸之道。苏轼面对坎坷挫折的那种旷达的心态,便是“中隐”的体现。
  苏轼说:“陶渊明欲仕则仕,不以求之为嫌;欲隐则隐,不以去之为高;饥则叩门而乞食,饱则鸡黍以延客,古今贤之,贵其真也。”苏轼对陶渊明这种想出仕就出仕、欲归隐便归隐的真实淳朴的自然人生充满向往,这也是他居陋屋,食粗食,不改其乐的精神源泉。但苏轼是典型的宋代文人,有着与生俱来的社会责任感。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庙堂之忧与黎民执念占据着苏轼的内心。他曾想“乘风归去”、想“江海寄余生”,可他想得更多的是“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这就决定了他不能弃官归隐,可他主观上不肯随俗俯仰,所以他羡慕白居易的“中隐”态度。
  文人的责任感让苏轼想从儒家“入世”思想和佛道“退隐”思想中得到调和,或许他真正想选择的是像范大夫那样功成名就后,再归去的生存方式吧。可事实上,苏轼一生都未做到功成名就,所以也就不可能实现“身隐”的愿望。退而求其次,在一贬再贬的放逐生涯中,尽可能地去淡忘功名,尽可能地超然旷达,尽可能地融入自然,尽可能地让心灵超乎于世俗之外。在宦海沉浮中,他没有放弃现实人生,在“何妨吟啸且徐行”中,比隐逸之士多了一份豪放与开阔,比愁肠百结的寒儒们又多了一份旷达与超脱。
  苏轼在行云流水中嬉笑怒骂,没有屈原、阮籍的忧虑,没有李白、杜甫的紊诚,不似白居易的明朗,也不似柳宗元的孤峭,当然更不像韩愈那样盛气凌人不可一世。苏轼一直追求的是一种质朴无华、平淡自然的情趣与韵味,如江上清风般淡雅,山间明月般脱俗。
  (老九摘自《南昌日报》2014年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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