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纱与打铁

浣纱，就是洗衣服。回到那个天然质朴的年代，洗衣服也可以是一件很美的事，当然，这离不开狼们文人的渲染。浣纱，多文雅的字眼啊！一条小溪从山里蜿蜒而来，溪水淙淙，春草菁菁，飞落的桃花漂流在水面上，那三两个浣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夹杂在捣衣声中，凸出的黑褐色浣花石，映衬出浣女淡红色或淡青色的裙裾，溪水中的倒影连同青山白云随一圈圈的涟漪而幻动。焕女肤白唇红，青春正好，情窦初开……其中一个人名叫西施，使鱼羞而沉底。
　　打铁，跟剃头、磨豆腐、劁牲口一样，是一种低下的刚可糊口的行当。可是，有一个人却把打铁打得那么潇洒，使世人倾倒。他有一米九的身高，风姿特秀，站在那里“若孤松之独立”，和醉酒时则“若孤松之独立”，喝醉酒时则“若玉山之将崩”。在烧的通红的炉火旁，他坦露上身，一大块一大块的三角肌渗出灼热的汗珠，他神色冷峻，一言不发，把铁锤抡过头顶、划着弧线重重地锤在砧上，发出铿锵之上……
　　有一日，司马昭的宠臣钟会去拜访他，他正眼也不瞧一下，继续挥锤打他的铁。这是势不两立的对峙和火花四迸的撞击。等到钟会要离开了，他乜斜着眼问：“你究竟能把我怎样呢？”钟会冷冷地答：“你等着瞧吧！”他叫嵇康，一个硬汉子。
　　浣纱的西施，她浣的不是纱，是古代女子的风致情韵。打铁的嵇叔夜，他打的不是铁，是浊世中一种顽强的对抗精神，宁死也不同流不苟且。一个柔，一个最硬。
　　（《生活文摘报》2013年3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