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报

晚上,跟两个同学一起吃饭。席间,男同学说了他最近的一件窝心事。
　　他曾经的一个朋友,10年前,因打架失手伤人而劳改3年。出来后,原单位是回不去了,找工作连连碰壁,做生意又缺少本钱,同学大方出手,借给他10万块钱,他用这10万块钱买了第一台设备,两年后又买了第二台,然后建厂房、扩大,滚成现在的资产千万。
　　没有我,哪有他今天啊!同学说,但是,就在前天,我让他加工了点零件,他的价格,却比给别人的还高,我痛心哪,这种人,怎么这么没良心,不知道感恩?!早知如此,当初我说什么也不帮他!同学越说越气愤,一口气喝光了一大杯白酒,眼睛发红。
　　我听了,也愤愤不平,说这种人,早晚会有报应。
　　看我们两个发怒,那个女同学,却只顾喝她的茶。我责问道:“你为什么不生气?”
　　女同学说,你们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要是换成以前的我,也会跟你们一样发怒。但是,后来有一件事改变了我,给我深深感悟的,是我15岁的女儿。
　　我女儿从4岁开始学钢琴,9岁时,以优异的成绩被上海一家艺术学校录取。在她专业弹钢琴的班里,我女儿,是最优秀的一个,老师说,她,天生就是弹钢琴的料。她的同桌,也是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钢琴弹得也不错,仅次于我的女儿,再加上出身高干家庭,所以非常非常骄傲。我女儿对她很好,把最好的东西都拿给她分享,我每次去上海,带女儿旅游时,也带上她,可以说,我给自己女儿买什么,也给她买什么。
　　有一次,去看女儿,见女儿正在给那女孩子辅导钢琴,女儿说,在一些细节上,她总是出错,她一定要帮她改过来。为了帮她,女儿牺牲了许多自己的练习时间。
　　在一次考试中,这个女孩子竟然超过了我女儿。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个女孩子,拿着奖状给我女儿看,说:“你看看,你还教我,其实我原本就比你弹得好!”在此之前,我女儿跟她借一本很难买的曲谱,她竟然说找不到了——她怕我女儿看了会远远超过她。
　　我非常气恼,觉得女儿的付出不值,她帮助的人竟是如此自私。
　　我的女儿,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我问:“你难道一点也不生气?”女儿说:“妈妈,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说:“你当初那样帮她,她却这样回报你。”女儿笑着说了一句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她说:“妈妈,我帮她时,从没想着让她回报我,难道你帮一个人时,内心里不是很快乐吗?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回报。”女儿说完,照样弹她的钢琴,那是一首很古典的曲目,午后的阳光照在女儿身上,女儿像个发光的天使,宁静安然。
　　我很震惊,我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超然?在这方面,她是我的老师。我也很高兴,因为她有一颗天使一样的心,有了这颗心,她今后的人生将不会为一些人事所烦恼,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回报?
　　听了女同学的话,我们沉默良久。有时候,我们大人,真的不如孩子。
　　(永忠摘自《今晚报》2009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