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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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思维与智慧2009年

家父老舍先生是满族人,从小就对武术感兴趣,长大后还能打好几路拳,剑、枪、棍也使得有模有样。很可惜,他在50岁时患上“坐骨神经痛”的毛病,这种病一犯起来虽不至于要命,但还真是寸步难行,得完全卧床。家父平时特别小心,既不敢久行,也不能久坐,更别说练武术了。家父一般不怎么逛街,如果需要采买什么东西就让母亲去办。记得儿时我最爱吃灌肠了,这是老北京的一种有名的小吃。为了满足我吃灌肠的要求,家父多次破例出门带我去吃灌肠。
  那时去隆福寺叫三轮车很方便。家父坐在车座上,我个子小,可以蹲在大人的脚边,他用双腿使劲夹着我,生怕把我甩出去。其实也没什么危险,那时马路上很少有汽车,连自行车都不多。坐上三轮车只需10多分钟即能到隆福寺。昔日的隆福寺前面满是百货摊,在百货摊后面才是小吃摊。要想吃灌肠就必须穿过百货摊才行。每次和他来隆福寺都是先奔小吃摊。每个小摊的设置都十分简陋,露天建摊儿。灌肠摊也是如此,下面就是土地,上面支一个遮雨的小白布篷,篷下放一两张没油漆过的白茬木制长条桌,桌的两边各放一个长条凳。每次家父都给我点上一小碟灌肠,只见卖灌肠的师傅先把灌肠切成滚刀块,然后放入直径半米左右的大平锅中煎,直至呈金黄色后便可盛盘,吃的时候往上面浇些蒜盐水再用小竹签扎着吃,外焦里嫩,可香了!见我吃上了后,他这才双手按着拐杖背向着桌子在长条凳上坐下来,一声不响,等着我慢慢吃。他自己从来不吃,因为家父自幼家境贫寒,经常挨饿,时间长了胃的消化能力受到了损伤,吃不了像灌肠这样难以消化的食品,平时就连水果和零食也很少吃。那时的隆福寺人并不多,每回去吃,摊上经常就我们俩人。家父等我吃完了灌肠后就一起再到卖书的摊位前,这是每次必到的地方。
  记得儿时家父常常带小姐姐和我去吉祥剧院看戏。因家父的身体不能久坐,不能指望看整出的大戏,每次只能看些折子戏。他带我们小姐俩儿进剧场才看了一小会儿的戏,刚把椅子焐热乎便不看了,把我们领出来直奔休息室。这里主要是卖各种零食:冰糖葫芦、糖豆、五香花生仁儿、爆米花、五香瓜子、五香大芸豆、铁蚕豆。这么多零食真是五花八门多种多样。一到休息室我和姐姐就马上开吃,恨不得把各种零食都要尝个遍,而家父任何零食都不吃,只是坐在一旁一边看报纸一边抽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直至剧场里的压轴戏即将开锣为止。
  家父不但爱看戏,而且也会唱戏,还唱得相当不错,虽不敢夸口“字正腔圆”,可也不至于“跑调”,能达六七十分的水平。
  家父年轻时,嗓音挺亮,他自己曾坦言:“自己的喉咙很好,不用未免太可惜。”他曾在朋友的结婚庆典上清唱过《黄鹤楼》,周瑜(小生)、诸葛亮(老生)、张飞(花脸)三个角色都由他一个人承担。家父50岁以后,嗓音差了,底气也不如年轻时那么足了。生角(小生、老生)、净角都唱不了了,只能唱老旦了,成为唱老旦的“专业户”。偶尔在与朋友聚会时,若酒喝得高了点,再赶在兴头上,兴许吼上几嗓子,依旧是《钓金龟》:“叫张义——,我的儿啊——,啊——”那脍炙人口的唱段,还真有老旦泰斗龚云甫的味道,这一点也不夸张!
  (薛钢摘自《人民日报》2009年6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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