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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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思维与智慧2017年

雨水打得眼镜一个模糊,我扶着“毛驴”行走在停满机动车的非机动车道上,地面的积水连同雨衣上滑下的水,将我的鞋彻底洗了一番。“毛驴族”四季不易,但“毛驴”总算能代步。
  穿绕了三条马路才到菜场见着那个档口,一块六七平的豆腐渣,高高堆叠着各种材料和工具。
  老周坐在小凳子上,熟稔地鼓捣着一个电饭煲。他又见老了,但那张方平的国字脸一如往昔平静:“什么状况?”
  满格子的电一下没了;重启,五盏灯一闪即灭。我说,昨晚就碰上了,我抬起“驴子”头,再重重摔下,电就回来了,可这回一点都不顶用,估计是电瓶老化该换了。
  老周套上雨衣,挤出档口,打开底座察看电瓶,说,只是插头松了!他紧按一把,指示灯就亮回来了。昨晚可能是车头那一震使得重新触着了电路。
  “你这电瓶是不行了,”老周一度摸,“倒也还能熬上一阵。”
  “就怕半路出意外,简直跟死了一样,那还不如汽车抛锚呢。”回想今晨实感无奈。
  “要半路崩溃了,就打我电话。”老周一指柜上的一串红漆数字,“我给你送去,要收个五十块的路费,但我晚上不出门。”
  老周转动油门手柄时,说它已经打滑了,很不安全,这个真得换。
  老周应该是不认得我的,但是他的话我一直放心。
  雨急急地欢舞起来,比刚才更活跃了。老周并不含糊,右膝抵着地面,裤管眨眼间湿透了。他手脚麻利,做得也细心,一切行云流水,旋下旧油门,剪断连接线,换新的,套上皮管,拧紧铜丝,打火机加热固定。
  老周直起身子,吁了几口气:“这个收二十元。”
  我从不忍心还这样的价钱,刨去成本和店租,还能有多少利润?在消费指数如此高的今天,真的只是个辛苦费。
  过渡期间真少不得老周这样的友人。听老周說得最多的一句话是“这个不要钱”。还骑自行车那会儿,我借他打气筒,要给他五毛。我对机械一窍不通,他又教我调刹车,打算给个两块。新买的“毛驴”忽然没电了,推到他那儿,是接触不良,他拿起电笔一点,又满格了,我也准备了钱。但他都说“这个不要钱”,似乎只有涉及到材料才收钱。
  老周的确卖了服务给我,况且又是我主动给的,收下又何妨?或许是他始终秉承“举手之劳”“不为利驱”的信念,而这在很多人看来,怕又是不好理解的。
  以前都没和老周说上什么话,这次聊了几句。老周说:“老早就打算不修电瓶车了,苦,主要修小家电,搓钥匙,上门开锁。”他一顿,“开锁也不做夜生意。”
  真要有人晚间求助,老周多半还是会上门的。我见过很多大节假日,人流稀疏,几乎不会有生意,隔壁同行都歇去了,老周却依然端坐于档口,静视往来,充斥沧桑的脸庞静若秋水。
  (编辑 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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